流星消逝的时候,光明已在望。黑暗无论多么长,光明迟早总是会来的。
流星的光芒虽短促,但天上还有什么星能比它更灿烂,辉煌!当流星出现的时候,就算是永恒不变的星座,也夺不去它的光芒。蝴蝶的生命是脆弱的,甚至比最鲜艳的花还脆弱。可是它永远是活在春天里。它美丽,它自由,它飞翔。它的生命虽短促却芬芳。只有剑,才比较接近永恒。一个剑客的光芒与生命,往往就在他手里握着的剑上。
有时一个人活着并不是为了享受欢乐,而是为了忍受痛苦,因为活着也只是种责任,谁也不能逃避。
什么事都容易,等却不容易,金枪李就像是一个冷淡而贞节的处女,永远不给任何人一次侵犯他的机会,甚至,连洗澡上厕所的时候,他身旁都有人守护。可是,只要能等,机会迟早总会来的——处女总有做母亲的时候。
乳白色的晨雾渐渐在山林间、泉水上升起,又渐渐一缕缕随风飘散,飘散到远方,谁也不知飘散到什么地方,飘散到消失为止。人生,有时岂非也正和烟雾一样!
忽然间,她就已完全赤裸,她的腰还很细,胸还很挺,腿依然修长而结实,皮肤依然像缎子般发光。
他这一生就是为了杀人而活着,也必将为了杀人而死。他若想活得长些,就绝不能有情感,绝不能有朋友,也绝不能有自己的生活。他的生命根本就不属于自己。
一个全身都是暗器,随时随地,无论在任何角度都能发出暗器的人,不必再用任何兵器。
杀人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他杀人的方法——迅速,准确,残酷。从没有人杀人能如此迅速,准确,残酷!
“你要打击一个人,若不能把握第一个机会,就只有等到最后对方已松懈时,只不过要等那么长久简直是任何人都做不到的。”这也是老伯的名言,律香川从未忘记。他把握了第一个机会,因为他知道对方这时还未及防备。
她如此年轻,如此美丽,她当然活过。可是她为什么偏偏也要到这冰凉的河水旁来,她是宁可忍受寂寞?还是来独自享受寂寞?寂寞本也有一种清淡的乐趣。
孟星魂凝注着他,慢慢地站起来,慢慢地转身走开,他已发现这人和叶翔之间,必定有种极神秘而特别的关系。但是他不愿勉强叶翔说出来。他从不勉强任何人,他深知被人勉强做件事的痛苦。
“夸赞别人是种很奇怪的经验,你夸赞别人越多,就会发现自己受惠也越多,世上几乎没有什么别的事能比这种经验更有趣。”这也是老伯的名言。
律香川压低声音道:“是不是送他回去?”老伯摇摇头沉声道:“放他回去。”“送他回去”和“放他回去”的意思完全不同,若是送他回去,那么他必定已是个死人,但若放他回去,就是活生生地放他回去。律香川沉思着,忽然明白了老伯的意思。他心里不禁又涌起一阵钦佩之意。
孟星魂笑嘻嘻地望着他!突然,一拳打在他咽喉上。这人刚看到孟星魂的笑脸,就已被打倒,连声音都发不出。孟星魂这一拳简直比闪电还快。他对付前面两个人用的也是同样的法子。这法子实在太简单,简单得令人不能相信,但最简单的法子往往也最有效。这正是老伯最喜欢用的法子,也是孟星魂最喜欢用的。有经验的人都用这种法子。
她本来心肠并没有这么硬的,但现在却发现,一个人要做事,要活得比别人强,就不能不将心肠硬下来,越硬越好。欲望和财富对一个人的作用,就好像醋对水一样,加了醋的水一定会变酸,有了欲望和财富,一个人也就很快就会变了。
他曾经想过养鸟,飞鸟当然比游鱼更自由自在,只可惜他不能将鸟养在天上,而鸟一关进笼子,就立刻失去了那种飞翔的神韵,就好像已变得不是一只鸟。所以他养鱼。养鱼的人大多数寂寞。韩棠更寂寞。他没有亲人,没有朋友,连奴仆都没有。因为他不敢亲近任何人,也不敢让任何人亲近他
越灿烂的光芒,消逝得越快。越激烈的战役,也一定结束得越快。因为所有的光芒和力量都已在一瞬间进发,因为所有的光芒和力量就是为这决定性的一刹那存在。在大多数人眼中看来,这一战甚至并不激烈,更不精彩。
孟星魂道:“孙玉伯知道韩棠的死讯后,第一个怀疑的人必定就是律香川了。”叶翔道:“一个人遇到很大的困难和危险时,往往就会变得很多疑,对每个人都怀疑,觉得世上已没有一个他可以信任的人。”他苦笑,又道:“这才是他的致命伤,那困难和危险也许并不能伤害到他,但‘怀疑’却往往会要了他的命。”
过了很久,她才低声道:“你能不能喝点鸡汤再走?”律香川道:“不能,我也喝不下。”他已穿上衣服忽然转身出门,他已不忍再看他妻子那种关心的眼色。这种眼色最容易令男人丧失勇气。
他憎恶“多余”,从不做多余的事,从不要多余的装饰,也从不说多余的话。因为多余就是浪费。只有愚蠢的人才浪费。愚蠢的人必败亡。
地是平的,没有坟墓。老伯叫人将一畦菊花移到这里,他亲手埋下第一株。他知道菊花在这块地上一定开得比别的地方更鲜艳。因为这块地很肥。菊花种下去的时候,老伯脸上带着笑容,可是他的心却在绞痛。他唯一的儿子,他最忠实的朋友,都埋在这块地下,他们的尸体虽然很快就会腐朽,但他们的灵魂却将永久安息。老伯不愿任何人再来打扰他们,所以他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埋葬之处。以后当菊花盛开的时候,一定会有很多人称赞这片鲜艳之地,但却永远不会有人知道,是什么力量使这片花分外鲜艳的。永远没有别人,只有老伯自己。只有他知道,他已将自己儿子的生命赋予这片土壤。他希望他儿子的生命能与大地融合。
为什么越美丽的生命越容易受到伤害?兰兰又道:“我其实并不想伤害它。”她叹息着道:“你虽然不想伤害它,但它已死在你手上。”兰兰嘟起嘴,道:“但现在它还是和活着时同样美丽,我若没有去捉它,它现在也许已经死在阴沟里,也许已被吃进了蜘蛛的肚子。”她怔住,说不出话。她不能不承认兰兰的话也有道理。这蝴蝶虽已死了,但它的美丽已被保存,已被人欣赏。它的生命已有了价值。蝴蝶如此,人也一样。一个人是死是活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,他的生命是否已有价值?“死有轻于鸿毛,也有重如泰山”,岂非也正是这意思?
小蝶垂下头,又抬起头道:“你一向都是这么说话的么?”孟星魂道:“我只说真话。”小蝶道:“真话有时是很伤人的。”孟星魂道:“谎话也许会不伤人,但却伤人的心。”
只有经常忍受寂寞的人,才知道突然感觉到不再寂寞是多么幸福,多么快乐。
也许爱情就是这么回事。你若想享受爱情的甜蜜,就必须同时忍受它的烦恼和痛苦。
在你自己情人的眼中,你无论做什么都会像个孩子,笑得像个孩子,哭得像孩子,睡得也像孩子。一个人往往总会觉得自己所爱的人是带着几分孩子气的。
小蝶用力咬着嘴唇,道:“你一定后悔认识我了。”孟星魂道:“我不后悔,我很高兴。”小蝶道:“高兴?我让你痛苦,你却高兴?”孟星魂道:“因为没有痛苦也不会有真正的快乐,我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,才真正快乐。”
她抱得更用力,流着泪道:“无论你后不后悔,我绝不后悔,无论以后你怎么样,我现在完全是你的。”她说的每个字都是从心里说出来的,她已决心不顾一切,把自己交给这陌生人,这是她第一次甘心情愿地将自己交给别人。因为她知道自己已全心全意地爱上了他。虽然她对他还不了解,却已爱上了他。这种情感来得实在太快,太猛烈,连她自己都几乎不能相信。但这情感却又如此真实,令她不能不信。“爱情本就是种最奇妙的情感,既没有人能了解,更没有人能控制,它不像友情,友情由累积而深厚,爱情却是突然发生的。”它要不就不来,要来,就来得猛烈,令人完全无法抗拒。
这就是爱情。有痛苦,也有甜蜜,是有种无法解释、莫名其妙的力。有些人本来是天南地北,各在一方,而且毫无关系,但他们只要一见面就忽然被粘在一起,分也分不开,甩也甩不掉。孟星魂和小蝶正是如此。得偿心愿死也甜。
你若爱过,你就会懂得她的话,那么你也会同意,只要你能真心相爱地活一天,也是幸福的。那已比跟你所憎恶的人活一辈子好得多。
他从未对自己如此自信,这任务无论多么困难危险,他也有信心完成。他忽然觉得自己比以前更成熟,更聪明,这就是爱情的力量。爱情可以令人变得坚强,勇敢,自信。爱情几乎可以做任何事,只除了一样——爱情改变的只是你自己,你不能改变别人。
她真想不顾一切,将他留在身边,可是她没有这样做。因为她知道男人做的事,女人最好不要干涉——一个女人若是时常要干涉男人的事,迟早一定会后悔的——等到这男人受不了她的时候,她想不后悔也不行。
她在他们心目中已不仅是母亲和朋友,而是个女人,只要她懂得利用这一点,他们就永远不会背叛她。她第一次遭受失败,是在孟星魂的木屋里。她想不到孟星魂在那种时候还能控制自己,孟星魂奔出木屋的时候,她愤怒得几乎忍不住要将他拉回来斩成肉酱。女人被男人拒绝时,心里的感觉,并非羞愧而是愤怒,这点只怕是男人想不到的
酒是不是能令女人想到男人?是的。惟一不同的是,男人喝了酒后,会想到各式各样的女人,很多不同的女人;女人喝了酒后,却往往只会想到一个男人。大多数时候她想到的是一个抛弃了她的男人。
孟星魂道:“我得手的机会有多大?”陆漫天道:“至少有七成机会,除非你——”孟星魂打断了他的话,道:“七成机会已足够,通常有五成机会时,我已可以下手。”陆漫天道:“听说你从未失手过。”孟星魂淡淡地一笑,道:“问题并不在有几成机会,而在你能把握机会,若是真的能完全把握住机会,一成机会也已足够。
秋已深,秋日的黄昏仿佛来得特别早。菊花虽已渐渐开始凋零,但在暮色中看来,还是那么美丽。菊花和蝴蝶一样,它的生命总是在最美丽的时候就已开始枯萎凋谢。这岂非是件很令人悲哀的事?孟星魂忽然想起了小蝶的话:“蝴蝶的生命虽然如鲜花般脆弱,可是它活得芬芳,活得美丽,它的生命已有价值,所以就算死,也没有什么值得悲哀的。”人的生命岂非也一样。一个人能活多久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,要看他怎么样活着,活得是否有价值?
他已渐渐发觉,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价值并不在他的死活,而在于和那人之间的感情。他已渐渐将情感看得更重。
“绝不要将你所知道的全部教给别人,因为他学全了之后,说不定就会用来反击你,所以你至少也该留下最后一招。”“这一招往往会在最必要的时候救你的命!”这当然也是老伯说过的话,但律香川并没有忘记。老伯说的每句话他都牢记在心,因为他深知这些话每句都是从无数次痛苦经验中得来的教训。只可惜他始终不知道老伯留下的最后一招是什么。他做事不但沉着谨慎,而且考虑周密,多年前他就已有了这计划,直到认为绝对有把握才动手,这其间他已不知将这计划重新考虑过多少次,每一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他都曾仔细想过。
聪明的女人都知道对付男人有种最好的战略,那就是让男人觉得她软弱。所以看来最软弱的女人,其实也许比大多数男人都坚强得多。
女孩子眨眨眼,说道:“他为什么要讲义气,义气是什么?”男孩子抢着道:“义气就是够朋友,男人就要讲义气,否则就连女人都不如了。”
“你若想抓住男人的心,就得随时随地注意自己的姿态。不但走路的样子要好看,坐着、站着、吃饭的时候,甚至连睡觉的时候都要尽量保持你最好看的姿态,就算你只不过是个妓女,也一定要男人觉得你很高贵,这样,男人才会死心塌地的喜欢你。”这些话高老大也不知对她们说过多少次了。
“男人只有一种,无论最高贵或最贫贱的都一样,你只消懂得控制他们的法子,他们就是你的奴隶。”控制男人的法子却有两种。一种是尽量让他们觉得你柔弱,让他们来照顾你、保护你,而且还要让他们以此为荣。还有一种就是尽量打击他们,尽量摧毁他们的尊严,要他们在你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来。
人与人之间,好像总有种奇怪而愚昧的现象。他们总想以伤害别人来保护自己,他们伤害的却总是自己最亲近的!因为他们只能伤害到这些人,却忘了他们伤害到这些人的时候,同时也伤害了自己。所以他们受到的伤害也比别人更深。所以他们自己犯了错,自己痛恨自己时,就拼命想去伤害别人。人间若真有地狱,那么地狱就在这里。
其实女人多数都很聪明,她若已知道无法将你击倒的时候,她自己就会倒到你这边来。所以你若是不愿被女人征服,就只有征服她。你若和女人单独相处,就只有这两条路可走,千万不能期望还有第三条路。聪明的男人当然都知道应该选择哪条路,所以你千万不能妥协。因为妥协的意思通常就是“投降”。你只要有一次被征服,就得永远被征服。
凤凤道:“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朋友?真正的朋友平时是看不出来的,但等你到了患难危急时,他说不定就会忽然出现了。”她说的不错。真正的朋友就和真正的仇敌一样,平时的确不容易看得出。他们往往是你平时绝对意料不到的人。
有时候只要肯给别人一丝温情,就能令那人感激终生,有时你只要肯付出一丝温情,就能回收终生的欢愉。
只可惜世人偏偏要将这一点温情吝惜,偏偏要用讥嘲和轻蔑去唤起别人的仇恨!
男人总喜欢看着女人为他做事,因为在这种时候,他就会感觉到这女人是真正喜欢他的,而且是真正属于他的。
凤凤道:“世上有很多小家庭都是这样子的,一个丈夫,一个妻子,一间小小的房屋,既不愁吃,又不愁穿,也不愁挨冻。”她满足地叹了口气,道:“无论什么样的女人,只要有了个这么样的家,都已应该觉得满足!”老伯笑了笑,道:“只可惜她的丈夫已经是个老头子了。”凤凤咬起了嘴唇,娇嗔道:“你为什么总是觉得自己老呢?”她不让老伯说话,很快地接着又道:“一个女人心目中的好丈夫,并不在乎他的年纪大小,只看他是不是懂得对妻子温柔体贴,是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。”
一个人若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,无论做什么事,都应该是可以原谅的。你绝不能只看她可恨可恶的一面——只可惜世人偏偏只懂得看到人可恶的那一面,却将自己可恶的一面隐藏起来。人们若懂得像宽恕自己一样去宽恕别人,这世界一定更可爱得多。
男人发现被他们所爱的女人欺骗了之后,那种愤怒和痛苦,世上几乎再也没有别的事能比得上!
只有对朋友完全忠实的人,才值得别人敬重。“能够为朋友忍受屈辱的人,便永远都不会寂寞。”
流星消逝的时候,光明已在望。黑暗无论多么长,光明迟早总是会来的。